今天,环球房讯小毛就大家最近讨论的一份来自植物学家的西安野菜图鉴书「中国野菜大全」整理了以下内容,希望能够有助于您了解一份来自植物学家的西安野菜图鉴书「中国野菜大全」。


5月,按照西安人的日历来说,可以尽情吃野菜的时节已经过去了。对于处在黄河流域中部渭河平原上的西安来说,每年三月一到,人们纷纷涌入田间地头,弯下腰,在每片草坪中寻找片叶野菜。



我们和黎斌老师约在了老植物园门口,黎斌老师从1996年开始在西安从事本地植物资源调查与利用研究等相关工作。这次,我们准备和他一起去逛逛新植物园。入夏以后的风吹过,大部分能吃的野菜,叶片变老,可食用的季节已过。这次出行最大目的是在五月里,找到一些还能吃的野菜。


“西安这座城市最好的就是四季分明,”黎老师在逛植物园的中途对我们说。一座植物园、一个城市,都是可以探索的宝地。“这个季节要吃当季的野菜,可以去柞水的营盘一带,去那里吃石荚菜。”石荚菜是当地老乡们的叫法,学名是大叶碎米荠,那是一种会长紫色花的植物,吃起来自带芥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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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植物园的时候,恰好下午。五一过后的西安,天气幸好不热,时不时还有潮湿的风,快要下雨了。


新植物园于2016年十一开园。西安人逛植物园的热情高涨,开园后第十天,就有新闻报道市民们抱怨没有可以直达植物园的车。后来,为了解决无车西安人想逛新植物园的愿望,37路直接通到了园区门口。


在西安逛植物园是有传统的,无论是哪个小学都有三个集体出行的机会:烈士陵园扫墓、学雷锋日被拉去打扫学校附近的天桥,或跟着学校组织的植物园一日游。家长们带孩子出去玩,也会第一时间考虑植物园。


羽衣甘蓝是我们进园后看见的第一种野菜。黎老师隔着一条小路,就能认出它们,“那些是羽衣甘蓝。”


●羽衣甘蓝


野菜的含义广泛,只要能当蔬菜或被用来充饥的野生植物都可以叫野菜。羽衣甘蓝是一种集合了观赏和能吃两种属性的植物,外观像是敞开了叶子的包菜,十字花科芸薹属。在不懂植物的人眼中,它和包菜最大的差别可能就在于颜色。西安街头,常常能看到各种颜色的羽衣甘蓝,红、白、粉、青……作为城市路边的观赏植物,羽衣甘蓝也正好符合西安园林绿化的“四化”要求:绿化、美化、彩化、香化。


离羽衣甘蓝两步远的地方,出现了零零星星的荠菜。


●5月前,能吃的荠菜


荠菜的叶子是发散式长的,就像双面锯齿,显得很有活下去的野心。羽衣甘蓝和荠菜在植物园里都是很不起眼的植物,必须要蹲下仔细寻找。其中,荠菜由于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更接近于杂草,阿姨们是辨认的一把好手。对现代人来说,采荠菜已经是为数不多城市人与土地保持联结的方式。荠菜也是西安最为人所熟知的野菜。这可能得益于它多样的吃法。提到荠菜,人们下一步就开始联想荠菜饺子、荠菜馄炖、凉拌荠菜、荠菜饼沾醋汁。


很少有人在城市的公园中专门种植荠菜。而为了存活下去,野菜的传播能力都很强。它们结实的量和结实的时间长,成熟期甚至可以从四月到六月,比其他的植物更努力一些。


“荠菜的种子相当细小,就像是尘埃,适生性强。好传播,繁殖快,结实率高,适应各种环境的能力比较强。”


●不能吃的荠菜


食用野菜的历史相当久远,《诗经》“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中的“荇菜”如今仍然是野菜的一种,也是古诗词中最有名的野菜之一。但随着人类对植物的筛选和家养培育,一些野菜因为更适合人类的饮食以及营养丰富而成为蔬菜,跳出了野菜范畴。


整个西安城区,所有的街头绿地和普通的城市公园,现今都会定期除杂草。野菜和公园以及城市种植的观赏植物不一样,于“四化”无利,常常被除掉。我们找野菜的目的地,也不得不安排到植物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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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西安提出了“关于加快植树造林绿化工作的决定”,决定里提到全面实施城市绿化的目标。西安在外地人的观感不是一个绿色的城市,只看八九十年代的西部电影里,提起西部,总是干旱的黄土或是田地。但如果问上世纪八十年代到西安的外地人,他们会对大雁塔旁整齐的法国梧桐树印象深刻,那是一排悬铃木,拥有粗壮的树干和茂密的树冠以及三角形的叶片。


西安历史上有过几任非常重视绿化的市长。


生于上上个世纪的杨晓初,是陕西早期的革命家,1958年任副市长的时候,他还是兴庆公园早期的建设委员会主任。上世纪六十年代,西安对绿化、植物甚至公园,都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西安的公园还止步于民国时期的公园建设,也是当时积极宣传的“西方田园城市”的产物。


后来和绿化有关且为许多老一辈西安人熟悉的市长,是八十年代的张铁民。


当时,他号召西安城乡的市民一起义务植树,提到了要做好城市绿化的概念。虽然很多行动从现在看来,不符合园林设计的科学规划,但足够让当时的西安人感到新奇,比如他号召在各种各样的空地上,尽可能多种树木花草。1983年12月,他还带着4000多名西安军民义务植树。


在八十年代的内陆城市,这些关于城市绿化改进的提议还相当少见。他们当年种下的树,就是现在西郊劳动路路两边隔离带里的树木。


●拐枣树


在本地所有的城市绿化中,人们熟悉的大概还是桐树。桐树,最常见的是悬铃木,即人们常说的“法桐”。另两种常说的桐树,分别是可以开花的泡桐和可以结果的青桐,这两种都能吃。小孩们喜欢泡桐,春季泡桐开花,孩子们捡起干净的花就能吸出花蜜。


●泡桐


青桐本地少见,但恰好植物园里就有。


“这就是那个‘种下梧桐树,招得凤凰来’的青桐树,正经属于中国的桐树。”黎老师指着远处草坪上的一颗树。


青桐树的树干是青绿色的,直挺挺的立着。虽然植物园里的青桐树干还很细,显然是刚栽培不久。但只要看它的形态,就能猜到古人为什么感叹凤凰会栖居于青桐树上。青铜树的树身挺拔,有君子气。它不光好好看,树籽也可以吃。等待桐树籽完全成熟后,种子里富含胚乳,加点盐,或是不加盐,翻炒一下后嚼着吃,口感油香,这么吃的都是南方人。


虽然现在树与植物、绿化等概念在城市规划中好像很常见。但只说本地,绿化分布仍然是不均衡的。十年前,南郊的绿地比北郊和西郊多。绿地多少与城市的空间分布关系密切。市区内的耕地面积,从1995年到2005年的十年里,一直都在迅速减少。与之相对,东郊的轻工业用地,西郊的工矿、电子、军工企业用地都在扩张。


近几年,学界关于城市绿化已经发展出“立体绿化”、“屋顶绿化”等新的理念。就在去新植物园路上,能看到路两边的绿化都很不错,从草坪到树木,还有灌木,高低错落有致。但这种景象,很少出现在老区,“以前西安的绿化方式是一条路一排树,”黎老师告诉我们。


●鼠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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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能看到荠菜和羽衣甘蓝外,植物园里还有很多野菜,常见不常见的都有。


有一种常见的野菜叫打碗花,在植物园的草坪上几乎随处可见,随手能摘。


●篱打碗花开花


●篱打碗花


打碗花又可以叫兔耳草,从别名里,就能想象出它的样子,长柄,叶子小巧而带点尖,有点像兔子耳朵的尖。四五月的时候,嫩叶子刚长出来不久,挑最嫩的摘,开水炒,凉拌或是放进汤里。


苦菜也可以吃。


●苦菜


西安人常说的苦菜,是苦荬菜和苣荬菜,它们俩都属于苦荬菜属。苦荬菜属的植物有一些共同的特征,比如叶子都有小齿,形状是细长型。在陕西农村,苦菜常被用来指代的蒲公英。每年三月到四月,蒲公英刚长出嫩叶,人们摘走最嫩的叶子,焯水,可以凉拌,也能做汤。


●蒲公英


因为工作原因,一年中一半的时间,黎老师会在山里呆着。在山中的一座庙里,他遇见过一个和尚,实在没什么菜可吃,随手从附近捞了一把青荚叶,扔进锅里,当作绿菜。青荚叶吃起来没什么味道,也没什么营养,“那种野菜没毒,但人吃了长不胖。”


吃野菜早年间其实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往往伴随着饥荒。


关中地区四大树种“椿榆楸槐”里,椿树、榆树和槐树都有能吃的部分。槐树是西安的市树,槐树的花蕾槐米,是一种中药。现在国槐还没有开花,结果后有槐角,也是一种中药。西安人常吃的槐花,是刺槐(又名洋槐)的花蕾,小小的白色花朵。一到4月,槐花上市,菜市场门口的摊贩们用麻袋装着。西安人买回家,做一样家家户户都爱吃的东西,槐花麦饭,再洋气一点,用槐花炒鸡蛋。


●刺槐


农村经常把榆树种在后院。榆树的树皮灰暗,分布着不规则的裂痕,显得粗糙。秋天,榆钱叶就能吃了,和面,上笼蒸。


椿树分为香椿和臭椿。三月的时候,香椿芽还嫩着,可以用来炒鸡蛋。臭椿不能吃,气味也大。但是如果在饥荒年代,人们才不管是香椿还是臭椿,连榆树皮都吃。


所有野菜,一旦叶子长大就不能再食用了。野菜过了嫩芽阶段,体内的木质化纤维增加,很难咬。比如香椿,香椿在嫩芽期间的香味物质异常丰富,口感脆嫩。要是再老一点,自身代谢物多了,香椿就会发苦。以前人吃野菜,都是青黄不接,实在没什么可以吃的时候,才会选择它们。


虽然不是假期,但当我们走过石头小路时,有几个女孩正在旁边的草地上野餐,三三两两的躺着,显得很悠闲。今年不知道为什么,野餐一下变成了人们的生活必需品。植物园里植物丰茂,管理人员不多,正是野餐的好地方。


●野餐的人


就中国自己的经验来看,我们脱离为了填饱肚子而吃饭的年代,也不过半个世纪。距离人们拥有更多闲暇逛植物园的日子,也不过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也就是三十多年前才开始的。


直到1995年,人们还是每个星期工作六天,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日。休息日是慢慢增加的。2000年开始实施春节、五一、国庆3个黄金周休假制度,从此有了“黄金周”旅游火爆的景象。2007年,新的休假制度再次调整,普通人一年中可以渡过5个3天小长假和2个黄金周休息。这一切离现在都并不遥远。


今年的野餐热,其实是西安的年轻人们除了传统进山旅游之外的更具现代意味的周末度假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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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大部分不是规整生长的,它们可以从各种地方伸出触角。


在石头和石头的缝隙中,有一种如藤蔓一样缠绕的植物,但是看起来比紫藤花更加坚韧,叶片上有叶子的纹路如同血管。在路边停住,黎斌叫它活血丹。听起来像是游戏里的补血道具,它也确实是生活的道具。


●活血丹


活血丹在西安市区不常见,但是如果在农村,它们就是一种便利的药用野菜。野外不小心受伤,活血丹可以外用在伤口上外敷。和它功能类似的是刺儿菜,陕西农村的野地里有许多。孩子们很有经验,谁的手划破了,可以把刺儿菜揉碎了抹在手上,用来止血。刺儿菜和它的名字一样,采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它们的茎上长着细小又坚韧的刺。


离开刺儿菜,黎老师带我们走到一片绿地前,那是一片天蓝苜蓿,匍匐在地上。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分辨出来。


天蓝苜蓿是苜蓿属的野生植物,开着小黄花,叶片上带点不起眼的蓝色,不是我们吃的苜蓿。我们所熟悉的苜蓿是统称,其中紫苜蓿和南苜蓿都能吃,尤其是南苜蓿,就是上海人吃的草头。四川和内蒙等地都有,但他们不吃苜蓿,只当作饲料。西安人吃苜蓿,还是往常的办法,和面做饼,或做成苜蓿饺子。


●天蓝苜蓿


各地的饮食习惯有着巨大的不同,在通信交通都不那么发达的时代里,吃什么几乎可以判断一个人来自哪里。吃什么野菜,各地也有不同的习惯。


枸杞除了可以泡水和做汤,西北地区的人还会吃枸杞芽。如果向东向南,西南和华东的人们从来不知道枸杞芽能吃。


●枸杞


这几年,陕西人还会吃花椒芽。但如果看花椒大量使用的四川,他们还是保持着只吃花椒的习惯。


前几天立夏,江苏人会吃一种叫乌米饭的糯米饭,用乌饭树将糯米染黑。乌饭树又名南烛,是江苏、安徽、浙江等南方多省分布的植物。西安人最爱吃的天然染色食物是菠菜面。但如果去汉阴,汉阴人都知道的绿豆腐,也是一种植物染色食物,甚至是野菜做成的。绿豆腐其实不是豆腐,而是用一种野生灌木——长柄豆腐柴的叶片做的。和绿豆腐做法一样的还有商洛、安康一带人吃的神仙豆腐。神仙豆腐是用双翅六道木的树叶做成,当地人还把双翅六道木叫神仙树。蓝田的神仙粉也是从商洛传过去的。这种粉的名字虽然好听,但吃到嘴里,其实带有苦味。


也有植物是外国人吃而西北人,甚至中国人都很少吃的。


走进植物园里的香草园,黎斌将迷迭香和欧百里香捏碎,让我们闻它们的味道。这两种植物都是西方常用的香料,烤火鸡、炖牛肉经常放,就像我们的八角和茴香。


●欧百里香

●迷迭香

●美国薄荷


很多香料都是外来物种,具有本土特色的香料并不多。长在黄土高原上的展毛地椒算一种。如果在延安或是榆林,老乡们用羊肉招待人的时候,就会说,他们的羊肉是用地椒炖煮的。但如果到了陕南,陕南人完全不知道还有地椒炖羊肉这种做法。


5

我们经常在路边能看到长的和豌豆一样的植物,但是比豌豆要小得多。


●野豌豆


“这是豌豆吗?”


“这种叫野豌豆,和豌豆差得远,没什么人吃。”


●野豌豆


豌豆是豌豆属,野豌豆是野豌豆属,从长相看就像豌豆的缩小版。农村经常用它们东西喂羊。就黎斌看来,猪能吃的植物,人也能吃。饲料和蔬菜,本质上是相似的。甚至就连人们常说的猪草,都是一个代称,包含了许多人们以前吃,但在没再吃的野菜。比如酸模叶蓼,这种植物长在水边,可以做汤,但更有名的用法是当猪饲料。


酢浆草,也叫酸苗苗,嫩的时候还能吃。但因为本身的口感略酸,现在人已经很少继续吃了。也可以当作饲料。


●酢浆草


诸葛菜,山上有许多,又叫二月兰,没开花的时候可以吃。知道的人不多,同样能做饲料。


野菜种类多,理论只要没有毒,植物都能吃,吃起来不值得而已,有很多野菜没什么高营养价值,口感也不好。


人们为了吃野菜,付出过很多代价。灰灰菜是一种极为常见的野菜。但因为在没开花的时候,长得很像曼陀罗幼苗,每年都有在山里摘灰灰菜但是错食曼陀罗中毒的新闻。而且就算是真的吃灰灰菜,也不能多吃。过敏体质的人,吃完灰灰菜后会脸部发红,因为它可能诱引发光敏性皮炎。

●灰灰菜


无论什么时候,人还是需要和自然相处的,吃野菜,就是亲近自然的一种方式。直到我们逛完植物园,发现五月里也确实没什么野菜能吃了,西安这座城市四季分明,夏天来了。野菜还在下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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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铛铛 | 贞观作者